办案札记(周海荣、黄建新)131020-定稿

办案札记

周海荣、黄建新

一、案发

澳头镇东升渔村，位于大亚湾西南小岛，从小桂码头开摩托艇到岛上约需5分钟时间。这里白云清水，渔产丰富，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，还有一处国家级的珍珠养殖厂。世代村民则靠海为生，或开船出海捕鱼，或在海面用浮筒、槽木搭建鱼棑养鱼，自称耕海人。

我们的当事人，老吴两兄弟原是广东省龙川县人氏。一九八九年，时十八岁的大哥在朋友的感召下，带着父母的微薄资助来到东升村。越明年，时十六岁的小弟又在大哥的带动下来到东升，和大哥一起开始家族式的鱼棑养殖。

二十多年来，老吴两兄弟风雨无阻、夜以继日，吃住全在海上鱼棑。通过集腋成裘式的滚动投入，至二〇一二年，兄弟俩的鱼棑已有202个长宽各3米的排格，实际使用海域面积达1818平方米。其中养鱼的排格有190个，剩余排格建成木屋，供兄弟两人和各自家眷、工人居住及网箱、工具放置。而和鱼棑规模斐然相比，更让大哥高兴的是儿子即将升入高中，中年又添幼女。

可以想象，当早上的阳光打在海面和身上，兄弟妯娌一边逗着牙牙学语的小孩，一边望着成片满箱、跳跃肥大的龙趸、青斑等海鱼，心情一定和山野农夫望着成片金黄的稻田的垂穗一样，是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幸福感。

但是，就像突然断电一般，老吴世界的白昼急转黑夜。

去年七月，台风“文森特”来袭。一艘百多米长的沙船竟被台风刮断锚链，失控沙船彻底改变了老吴兄弟的一生。

可能除了当事人自己，谁也体会不到那种无力和惊悸。凌晨夜里，怔怔看着十多米高的黑黝船体，像泰山压顶般朝鱼棑倾压过来，耳边1传来槽木被沙船撞断和被螺旋桨刮断的“嘎嘣嘎嘣嘎嘣嘎嘣”的声音，整个鱼棑被推着飞快后退。一切如梦，直到鱼棑被推撞上庙洲岛，在剧震和一声巨响中惊醒。

正是不怕天灾，但恐人祸。严阵以待则棑小亦无碍，掉以轻心则船大也出事。

因为老吴采取了足够的防台措施且把鱼棑拖回到岸边不远，所以文森特台风和过往台风一样，并未对鱼棑造成过度影响。

而根据海事部门的调查报告的结论，我们后来得知沙船“左艏锚使用钢丝缆连接不符合规范，造成该船的右艏锚及锚链承受了大部分的台风冲击力和海浪推力。在台风和海浪的综合作用下，船舶右锚链嘣断并走锚，在船舶失控的情况下触碰到附近的渔排等养殖业，是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。”（所谓走锚，是一个海事专业用语，船舶停泊时一般向海底抛下两个大铁锚，如果其中一个锚链断裂，船舶就只能靠另一只锚固定其位。但如剩下的一只锚无力固定船舶的漂移，那么船舶就会拖着这只锚移动，出现类似锚在走动的情形。）

此外，我们经翻阅调查报告其它部分后，发现沙船失控还有更多的人祸：

第一，沙船只“在船艉打了压载水”，而“未在船艏打压载水”。正是由于该船在台风来临前未能在船艏和船艉同时打压载水，致使船的临风面过宽而加重了台风对船的风力作用。这就暴露了船方并未针对台风采取足够的防台措施。

通过压载水降低船舶的高度，几乎是所有我们遇见的渔民都懂得的防台道理。而肇事沙船是一条大船，其船东和船员本应更懂得这个道理。

第二，沙船走锚开始时间为“2012年7月23日22时”，但是沙船刚走锚时，有关部门却并未接到船方的报告或援助请求。根据报告记载，沙船在撞到鱼棑之前还“被吊养海产品的网缠住主机”。而主2机一旦失去动力，沙船那就只能随波逐流，不断地向海岸漂去。

直至“24日0时39分”，肇事沙船的船员才向海事部门报告并求援。在此之前的两个半小时中，值班船员竟无所事事。为此，我们只能推测，沙船走锚时值班船员根本没有上班，而是在睡大觉。如果有上班就应当有所作为，如果上了班还无所作为那也和睡觉无异。